一個從公務單位外逃的理想主義者,兩個剛從學校畢業的紀錄片新手,沒預算、沒經驗,只靠著 Kickstarter 募資平台和學生時代留下來的舊器材,聯手拍了兩部國際紀錄片。
第一部片,Design Thinking《設計思考》,訪問了提出這個概念的知名設計公司 IDEO 總裁 Tim Brown 。第二部片,Maker《自造世代》,訪問到全球 Maker 運動的思想先鋒前 Wired 雜誌美國版總編輯、現任 3D Robotics 創辦人 Chris Anderson。
怎麼約到的?「就是寫信、打電話而已。」起心動念,製片人楊育修和謬思影像工作室的導演蔡牧民、創意總監賴佩芸,花了三年的時間,在挖掘自己人生題目的同時,也挖掘新時代的「創新」意義是什麼。
《設計思考》談的題目,不是設計師的技藝,而是談創新的根源和社會的進步,必須先揚棄追尋標準答案的巢咎思維,以人為本、不斷嘗試失敗後再尋找更佳解法的思維。接下來,他們談 Maker,《自造世代》談新世代不再追尋標準答案,也就可以不再依賴標準化產品,生活的提升,不怕失敗的思維,還需要搭配想要動手做的熱情。
探討 Maker 精神,紀錄片的製作與行銷通路方式,也充滿 Maker 味道。不走傳統路線,拍片資金完全靠美國最大募資平台 Kickstarer 募得,發行方式也不走院線,以團體申請方式申請,紀錄片拍完,製片人開始遊走各國放映。美國設計師協會執行長 Richard Grefé 曾經給這個團隊這樣的評價:「設計領域的一大貢獻!」
《自造世代》片子拍完,製片人楊育修的人生追尋似乎也獲得階段性的答案,一樣走群眾募資的方法,在台灣打造一個 300 坪的自造者空間,要「釋放台灣邁向自造者世代的技術和創意思考能量。」
TechOrange 專訪楊育修、蔡牧民和賴佩芸,請他們談兩部紀錄片,也談台灣的自造者運動發展。這篇專訪,適合想要追尋自我、想要設計不同的人生風景、想要創新、想要創造的人生創業家服用。
以下為訪談摘要整理:
TechOrange 總編輯張育寧(以下簡稱張):從拍設計思考開始,到拍自造世代,你們三位過去都不是以拍紀錄片為業,為什麼會開始拍紀錄片?最開始拍設計思考時,想要談什麼題目?
製片人楊育修(以下簡稱楊):我是個不務正業的人。小學國中念的是偏鄉學校,最後的學歷是中英文翻譯系,在英國念。為什麼我會講這件事,因為我國中的時候,偏鄉小學師資不足,我的英文是生物老師來教,但她英文其實不好,用台灣國語的方式教我們英文,教的方式就是背課本,國中就背了三年的英文。我高中念的是職業學校木工科,那正好是台灣技職教育崩解的年代,學校全部朝向學科的方式教學,大家都在唸書不太實作,我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很多東西都沒有學得很好,所以我不斷在找新的、可以做的事情,畢業之後工作一段時間,但好像沒有任何事情是我喜歡的,所以出國唸書,最後捨棄設計念翻譯,還是因為英文好一點似乎更好發展。
回台灣到台創工作負責研究發展,算是半官方單位,不算是公務員,5 年之後外派舊金山,在那邊見到的東西又更廣泛,從一個製造體系的設計,一直到 Freestyle 的社會,那邊沒有僵化的問題,設計是很 Free 的,有形無形整合起來,我在那邊幾年的時間受到很大的衝擊,回想自己的人生經驗,我們很容易落入尋找標準工作方法的巢咎,大到人生選擇小到生活方式,都不是經過思考的,那時候我開始想要把 Design thinking 的概念介紹給更多人知道,所以才起心動念覺得拍紀錄片是可行的。
導演蔡牧民(以下簡稱蔡):我們兩個(Muris 創辦人蔡牧民與賴佩芸)在台灣土生土長,大學我念外文,佩芸念資管,後來出國,我念電影她念廣告,到這個時候我們都開始接觸設計思考。畢業我們一起創立工作室 Muris,一開始接一些零星的影像案子,其中一個客戶就是楊育修。我聽過育修談過對「設計思考」這個概念的省思,剛好我想要嘗試紀錄片拍攝,所以就提議兩方一起做這件事。很天真我們(笑),完全不知道派紀錄片需要多大的成本、人或時間,想說一邊有器材和拍片經驗,一邊有人脈就可以做了,那年是 2011 年 3 月。結果,我們花了 11 個月的時間完成訪談和剪接,到現在,設計思考紀錄片已經在全球巡迴 2 年了。
張:什麼是「設計思考」?
楊:創新沒有所謂的規則,Whatever works。你不是一個萬能的人,你一定會有你的侷限,所以設計思考就是,當你碰到可以互補合作的人,你怎麼讓對方可以幫你,一種同理心的思考,當我們再討論一個 idea 時,雖然我不懂對方的專業,但會嘗試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他的需要,彼此互相幫助對方,創造出讓事情成真的合作結構和工作方法。
蔡:一開始我覺得設計思考很難說明清楚,概念很模糊,一直到我們訪問 IBM CEO 時,他的一句話就把它講的很簡單:「設計思考其實就是把設計的概念套用在你的生活和自己的組織之中」,它完全是抽離我們傳統的設計概念。設計思考的核心是要解決一個問題,後來從這個概念延伸不同精神。簡單來說,我們訪問的人都談到一件事情:你不是在選擇要走 A 這條路或 B 這條路,而是你看到這兩條路的不同後,找到的是 C 這條路,他們所強調的是中間值,去擁抱「混亂」。我們小時候的教育,講求的是理性的答案,A 或是 B,但在設計思考的哲學中,不管是或是做事情或是人生,都沒有一個很清楚的答案,很多時候都是那個灰色地帶的中間值。
楊:很多人在聽到設計思考這個字時,都會認為,設計思考就是一個方法論,總有個標準,按照步驟做完就會有 Solution。我們很習慣看全面的問題, 99% 的時候,我們都是按照我們習慣的秩序和方法在做事情,遇到不符合常規的狀況時,通常我們會想把它壓下去,但設計思考的概念是,愈是遇到這種不符常規的狀況,愈要把他抓出來,思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特例,需要用怎樣的東西來配合這種獨特性,這樣創新的 idea 才會跑出來。
你看現在我們的社會,例如說學運好了,反動的人會認為他是打壞既定的社會秩序,但事實上,這樣的社會運動帶出很高的社會能量,讓我們重新思考新的可能,我們的體制需要怎樣重新設計?怎樣重新思考,讓這些新的創意和能量不再被壓抑?社會如何在這樣的變化中,找到在再向上一層的途徑。
再簡單一點解釋,設計思考最核心的就是抓住離群子,抓住離群子的特性,重新再去 Integrate(整合) 手上的資源,促成社會的進步。
蔡:我們在訪談的經驗裡面感覺,包含在歐、美都是,大家開始對設計思考有不同的定義,也因為這樣,我們在紀錄片的鋪陳上,也刻意不想給一個方法論的答案。用填空題的方式來思考,對我們來說那不是設計思考,只是幾千種答案裡的其中一種。找答案時要回歸到問題有沒有問對。
張:我看影片的時候有個疑問,主題是設計思考,但紀錄片的開頭卻有很長一段 Occupy Wall Street(佔領華爾街)運動的畫面,到這裡,都沒交代為什麼會這樣安排。接下來是很多國際級設計師的訪問,談他們怎麼想設計思考這件事。兩個環節看起來似乎不相關。不過接下來,是一位客製化腳踏車製造者的訪談,他說他在客製化的過程中,心中的思考是,要如何和他的客人一起討論出「腳踏車如何形塑你的城市體驗?」這樣的主題,我覺得以 City experience 這件事很有趣,腳踏車做為一個工具,你想要怎麼體驗你的城市生活,所以你才要怎樣設計你的腳踏車,它不只是外觀的。
我是一直看到這一段才恍然大悟,為什麼影片的開頭是佔領華爾街運動。這整部紀錄片,你們要談的一直不是技藝層次的設計思考,而是擴及整個社會的,關於人與社會互動的,產品的設計不只是解決生活需求,而且要在滿足需求的同時,增加好的生活體驗。佔領華爾街其實是一個社會運動,是在資本主義體系下的金融民主化抗爭,這和現代城市的發展高度相關。到這裡,我才知道,你們根本就沒打算要給一個方法論,你們要談的是一個人和人間的互動方式、一種生活的方式。
蔡:你的觀察真的很深入,還沒有人這樣跟我們講過這部片子。
楊:會這樣設定題目和拍這個紀錄片,和我的個性有關。我很喜歡幫人思考怎麼解決問題,從開始命題然後嘗試了解,到最後開始有獨立的想法,不管什麼事都應該這樣才對,但我們的社會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,我很厭煩這樣的狀況。離開台創拍紀錄片,到現在創立 Future Ward,都是想要更專心作我想要做的事,拍設計思考這部片,也是我自己在學習和反省。
張:你們的紀錄在發行管道上也跟過往的形式不同,跟我們談談這個部分。
賴(創意總監賴佩芸):我們可能是唯一有採數位發行的國片,我們的影片可以放在網路上提供全世界的人購買。台灣沒有人做這件事,到網站不用登入,按一個鍵就可以下載下來。
蔡:台灣的音樂有做數位發行,電影就沒有。也許是害怕盜版。不過我們的看法,如果沒有人要盜版你的東西代表你的東西不好,另外,如果你提供一個方便在網路上購買的管道,是更好的防度盜版的方式。很多人找盜版不是因為不想花錢,而是不想花時間。如果我今天提供一個數位的版本,還去限定你一定要先登入、要是哪個國家,完全沒意義。透過數位發行的銷售量比 DVD 多了 10 倍以上,DVD 會有物流的狀況,數位的就是全世界的信用卡都通,很方便。透過數位發行,我們已經放到全世界很多國家,甚至遠到北歐,我們自己也覺得很神,因為我們只是間很小的工作室。
張:為什麼會第二部片的題材會選擇談自造者運動?
楊:在全球巡迴,很多觀眾跟我們說, Design Thinking (設計思考)很 inspiring(具有啟發性),影片談得很深入了,但就是沒有把思考後的「動手作」這個概念帶進去。很多人跟我說:「 Maker、Maker,要談 Maker 。」
張:從設計思考到自造者運動,第二部片你們要談的概念是什麼?
蔡:我們這次下的關鍵字就是 Empowering,我不太知道怎麼翻譯這個詞才比較完整。我們要強調的是,Maker 運動屬於一般人的,你不需要是設計師或是工程師,你就可以有一種… 神奇的力量,哈哈哈。以前我們對設計師的想像就是要很時尚、很有型,那完全只是附加上去的刻板想像,其實任何人都可以有設計的概念,Maker 要把製造業民主化,以前我們對製造產業的想像是很巨大的、資金成本密集度很高的,現在隨著科技的發達,像我們這樣的小團隊也可以做到。Maker 運動是要把製造的能量 empower (授權、交付與)給所有人,
張:這樣其實有點續集的味道。設計思考不談 Marketing Research 的結果,而是任何人都可以在尋找問題、解答問題過程中嘗試出一個跨領域的、非既定的解決問題方法,談的是在不斷犯錯的過程中,找出不斷優化的答案。自造者運動在談的是動手去作、去嚐錯,重中獲得樂趣的精神。這次訪問了誰?
蔡:自造者運動作者 Chris Anderson 是一定要的。另外 Autodesk 的 CEO,Kickstarter 的創辦人,IndIegogo 的創辦人等,我們都訪問到了。其實也不是只找大人物,還是有找小團隊,我們有很多這種明星的小靈魂,像是 Pebble watch 就是其中一個。
張:Chris Anderson 在訪談中談了什麼?他給了什麼 Insight?
賴:他講了一個觀點我覺得很重要,在台灣,很多人談自造者運動就會覺得是 3D 列印,但 3D 列印只是一個工具,會用 3D 列印機不代表你就是 Maker。網路的世代遇到真實世界蠻有趣的,我們也有探討到以前的 Maker,真的就是幾個人在車庫裡面改造東西,現在因為網路,會有更多的交流,大家可以分享點子,得到回饋,網路在這裡扮演很大的角色,讓車庫裡面的個人創意有機會變成全球共享。
蔡:我們在紀錄片裡把出現的 Maker 分成幾類。第一個層次最直接,小朋友在家裡餐桌上和爸爸做幾個,非常單純且簡單的東西。第二層次就是比較 Startup 型。第三層是有規模組織化的,以汽車產業為例,相對於底特律那種資本密集的,也有客製化汽車,讓你自行組裝車子讓你覺得這個車子是你自己的,它們的運作方式允許你可以做比較小批的生產。他們是有點資金與規模的 Maker,但它們還是有小量 prototype 一個 Open source 的精神。
美國有明顯的車庫文化,這個文化體現在這三各層次裡,有個研究就談過,台灣之所以沒有 Maker 精神也是因為台灣沒有車庫。
張:拍完兩部紀錄片,育修你為什麼會決定在大同大學經營 Maker Space,還要作台灣最大的?
楊:台灣去年開始有很多 Maker Space 出現,大部分都會提供 3D 印表機。拍完第二部片,你會知道 Maker 運動的蓬勃,不只是把立體設計印出來,還需要更全面的配套。我跟大部人談 Maker Space,他們會覺得台灣技術很好,但問題是這些 Space 沒有人可以用,我們想弄一個空間是一般人都可以用的,讓台灣的技術能量被釋放。大同大學要做亞洲最大的 Maker Space,大概有 300 坪,以 BOT 的方式建立。
張:我在美國看到的 Maker 空間,都是營利機構,有些會以社會企業的概念來經營,大同大學裡面的 Future Ward 也是嗎?
楊:沒有到社會企業,我們希望可以試出一個好的商業模式,這才能讓台灣的自造者運動有自給自足的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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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ource: techorange.com